<微型小說>
新寡後心如槁木,隱居經年,終日浸沉在那段有風霜兼且纏綿的婚姻生活裡。再涉足紅塵,世界繽紛依然,改變的竟只是我從此形單形隻,再無人伴行。
那份澀澀酸苦的滋味於午夜孤枕難眠時、往往突擊進襲,擁衾輾轉卻無法揮拒;夜漫漫、唯我獨醒,往往扭開電視,移坐客廳讓熒光幕內的十色聲光及他人的歡樂笑語流瀉進寂寂如古墓的家居。
陽光嫵媚,深冬難得放睛,我略施脂粉,對鏡仍不免撩起自豪之情、紅顏命薄,姿容清麗仍存,拋棄艷裝,素服衣裙以切寡居之身。
置於鬧市中心,墨爾本往來人潮,竟燃不起半絲熱度。茫茫然停於紅燈前,等待綠燈,訊號轉換,相對陌生的大批行人匆匆橫過斑馬線。
左肩被魯莽漢子碰撞,本能拂袖隨人潮前進,耳旁卻飄入驚訝的呼喚:「柔柔!是你!」
我一臉迷惑。魯莽漢子返身跟隨至對街,他焦急略顯興奮的聲音又傳來:「我是冷石!柔柔,妳沒變,一眼就認出來了。」
抽出被他熱熱掌心緊握的手,臉泛上紅潮,二十年悠悠流光已逝,居然說我沒變?你方方的五官也已配上老花鏡,那雙眼神放射著彷彿早歲的濃情炙痛我。
「妳好嗎?找妳找了二十年,老天爺終於開眼、、、、、、」
忍不住激動,為你的那臉至誠,應該也快五十歲了吧?
「我妹妹冷冰已有一對兒女,是她告訴我,才知妳到了澳洲。每個城市我都住上一年半載。登報尋人,四處探查,唉!本以為再也無緣相逢了。」
你滔滔傾吐別情,提起冷冷我臉頰湧上熱熱的紅暈,哦!她倒成了母親?
寄宿在你家,與冷冰同寢,她玲瓏嬌美,魔鬼般的身段令我由妒忌而生恨,因恨成愛;白天或假期,你兄妹總伴我踏青泛舟,早已讀出你瞳孔中火花。可惜你再也不會知悉你的情敵便是你的妹子。
晚上閉了房門,也不知為何發生的,也許她更衣也許她的裸睡習慣。我們同衾共枕,假鳳虛凰,在滾滾的愛火慾念裡燃燒我們青春的生命。彼此山盟海誓,做一輩子的好姐妹永不分離。
那種封閉的地方,那個小小的山城,等我修完學分,我和冷冰被迫分離。說好她到我家來,沒想到來的卻是你,還送來一張紅帖。我咬著牙噙著淚將你轟出去,你手足無措;我不知道後來你妹子有沒有告訴你?唉!這種情緣怎能啟齒說清呢!
「阿冰還好嗎?她也在澳洲?」我輕聲啟齒。
「她在昆士蘭,丈夫半年前車禍去世。假如知道妳在墨爾本和我再相遇,一定很高興,妳呢!」
「沒想到我和她先後都成了寡婦,只是我沒兒女,你呢?」我不敢仰首恐觸及你黑白分明的眼眸。
「我沒有結婚,淪亡後的城市不宜久留,再趕去找妳,妳家大門已被貼上封條。幸而後來我妹妹神通,不曉得如何知道妳逃來澳洲?這些年我不死心的找妳,柔柔!我們的緣未盡呢!是嗎?」你一如往著,只要做聽眾,每句出自你口的話都像鐵棒敲擊我的靈魂。
你熱切的把名片拿出來,我怯怯地接過,同時,你也將冷冰的電話寫給我。是該問她當年為何不來找我?唉!都過去二十年了,青春幻夢已逝,也追捕不回。究竟如此結果是幸或是不幸?又有誰可以論定呢?
你纏著我, 什麼也不肯再錯失這次偶然擦肩重逢的機會。此身已非我,枯井無波,臨別時在你苦苦要求下,我只好留下個電話。揮手望著你依依憨厚的神色,原諒我,冷石,那八個號碼是我多年前的舊居電話。真謝謝你,今晚我不再寂寞。
冷冰也是,我們可以煲一夜長長的電話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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