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說>
墨爾本東南外郊、摩納殊(Monash)大醫院的門診部類別繁多,外科在B座,辦公檯高與肩齊,兩部電腦後的護士臉無笑意。撫摸著冰冷的鍵盤查對螢光幕,然後張三、李四的向長長隊伍呼喊;聲音空靈而不帶感情,宛若叫喚的姓名並沒代表任何生物,不過是一堆堆等待出售的“死靈魂”,我奇怪的思維竟想起果戈里的名著《死靈魂》。
我的越文姓氏極難準確發音,拗口又苦澀,幸而早歲受洗神父給我冠上個通俗的聖名勞倫斯。讀過《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才知道竟和那位作家 “戴、赫、勞倫斯”同名。護士愉快的叫我,略去姓氏,神態忸妮,是否因為我的洋名使她想到查泰萊夫人康妮而改變了她的表情,只有她內心才曉得。
查核證件,捧在她胖掌上的病歷移至檯旁;必然而冗長的等待是公立醫院折磨普羅大眾的絕招。與之對抗的妙法是閱讀,幾乎是最後的一張空椅子容納了我。
長方形的走廊被設計成候診室,相向兩排膠椅塞滿肥瘦美醜男女病患。都是等著輪候手術或開刀後復驗者,一張張不露歡顏的五官沒有亞裔,我成了藍眼睛剌殺的焦點。
孤獨排山倒海般驟然侵襲,急急遁入詩集躲避,有點像越戰時期躲到樓下防止炮轟傷害般。四週燈光明耀,寂靜無聲,洛夫的長詩《石室之死亡》麻醉著我,閃跳的詩句飛躍:
「門便隱隱推開
我閃身躍入你的瞳,飲黃中之黑
、、、、、、、、
我們圍在一個圓跳舞,並從中取火
就這樣,我為你瞳中之黑所焚」
門果然被推開,胖護士水汪汪的眼珠猶似康妮充滿激情般錯將我當做梅樂士,可我絕非那個有艷遇的園丁。恐懼著瞪望喊我「打玲」的洋婦,那襲白服裡我瞧見了千百條慾蟲爬出來。驚悸的張口喊叫,幽香掩嘴,她雪白的乳房壓向我唇邊,無聲寂寥,我的嘴再難合攏。
我被四隻溫柔的手按在床上,四肢乏力,口乾唇焦;衣服層層解除,胖手如蛇任意在我赤裸的肌膚表面遊移。她們相繼寬衣解帶,濃烈的酒精撲鼻;又進來一位婀娜艷麗的金髮女郎,掛著聽筒,扯開薄薄的被單,神色莊重,用耳朵伏在我胸膛彷彿聆聽古典樂般的專注。
長鬍子醫生進來,調戲著淫蕩的胖護士,當著我微閃的眼瞳,互相接吻。強光剌眼,我掙扎著要翻身,避去剌痛眼睛的燈光;手不聽指揮,憤怒的想推動金髮女郎,她完全不理會 我清醒意志的反抗,繼續尋覓她的目標。也許是她今天首次接觸東方男人,竟然睜大鳳眼好奇觀賞,像考古學家分析我體位尺寸出土年代。另外的女人拿針筒靠近撫摸,狠狠打進股肌,醫生吻夠了放過胖護士,也行近床沿。
嘰咕的英文笑謔中,我強睜昏醒的惺松之眼,恐怕睡死將後會被餓狼輪姦似的心情令我奮戰到底,不敢閉目。
胖婦抓起我垂軟的陽具,金髮女郎拿了刀片割草般的割去彎曲毛叢,醫生的邪笑在我瞳孔裡擴大,冷氣襲至,我不知因為凍冷或過度害怕而發抖。
七、八隻手隨意在我肚皮上移動,手術刀剪碰撞的聲響彷彿呼嘯的子彈顆顆射穿我五臟六腑。我的陽具我的陰囊我男性雄偉的器官忽然一一被切除,呼天喊地的聲浪哽于喉間、、、、、。
「勞倫斯!勞倫斯!」
胖掌捧著病歷走至我面前,我的靈魂在她的呼喚中回歸;趕緊按住下身始知絲毫無損,隨她走入診室,金發女郎端莊對我展顏,鬍子醫生笑吟吟伸手,沒半分淫邪。
我疑惑的望著眼前這數位好熟悉的醫護人員,他們友善的安慰我,不會急於手術,為了小心,提議先給我做喉部掃描,甲狀腺在喉嚨,我開心的點頭。
離開候診室,我好像從魔幻的世界重返人間,洛夫的詩集還在手上,我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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